2024-10-29
總統大選的最後一英里：「沙啞嗓之決戰」
美國總統大選進入最後一周，人們習慣性地稱之為「最後一英里」 (the last mile)。對兩位候選人來說，衝刺階段的主要任務是拉高人氣，動員更多支持者儘早投票，同時爭取讓「搖擺選民」停止「搖擺」，成為自己的支持者。
儘管民調一直設有「未決定選誰」(undecided) 這個選項，但實際上大多數選民如今已基本上決定將把票投給哪位候選人。小部分人在接受調查時表示自己還未決定選誰，可能是不願意面對最終的現實：在自己不喜歡的兩個人中挑選一個。這類選民不是「黨性很強的選民」(partisan voter) ，平時很少參加政治活動，更沒有政治野心（不想從政）。他們只希望選自己信服的人做總統，讓能夠代表自己利益的人入主白宮。然而，目前的兩位競爭者賀錦麗和特朗普皆非他們心目中合格的總統人選，所以這些選民可能因為某個事件或候選人的某個講話而臨時決定投誰的票，甚至因為投票日那天情緒不好或出於某種原因（如惡劣天氣）而不去投票。參選的政客早就知道很多選民對投票缺乏熱情，所以過去兩三個月不斷呼籲選民利用「提前投票」 (early voting) 機制儘早投票，不要等到法定的選舉日11月5日那天再去投票。
在總統大選的最後階段，兩黨候選人一貫的戰術就是調動所有資源，請出社會各個領域的「天皇巨星」為自己站台造勢，從而帶出某種新聞話題，並在社交媒體廣為傳播，客觀上拉高人氣，引發新聞媒體的大量報導，從而讓所有選民都知道自己的競選活動得到廣泛的支持，「勢不可擋」，給公眾一種自己遙遙領先的印象，促成某些「搖擺選民」隨大流，投票支持自己。這樣的熱鬧場面每四年都會出現一次，讓「追星族」格外興奮，最近這兩週達到高潮。
造勢大會吸眼球獲免費廣告
特朗普上週在紐約曼哈頓的麥迪遜廣場公園(MSG)舉辦了一場造勢大會，邀請演藝界人士出面為他站台，引起廣泛關注。MSG這個地標性建築物是一個多用途的體育館，既是美國職業籃球聯盟(NBA)紐約人隊（尼克斯隊）的主場，也是北美職業冰球聯盟(NHL)紐約遊騎兵隊的主場。拳王阿里50年前在這裡與弗雷澤展開過一場拳王爭霸戰。過去幾十年間，眾多歌壇巨星曾在這裡舉辦過令人難忘的演唱會。因此在這裡舉辦造勢大會對年輕選民很有吸引力，很多參加者是從外州搭飛機趕來的。有不少人因為搶不到門票，就在體育館外看大屏幕直播，給那一帶曼哈頓商業區增加了擁擠。
特朗普在曼哈頓MSG舉辦造勢大會，有專門到民主黨地頭「踢館」的意味（AP圖片）
曼哈頓是民主黨的「主場」。今年五月，特朗普在曼哈頓的地方法院被裁定有罪，他及其律師團隊認為這是「政治迫害」，因為曼哈頓的選民在以往的選舉中壓倒性地支持民主黨候選人，陪審團成員是當地人，由此推斷，他們不可能對特朗普做出公平的裁決。所以特朗普這次在MSG舉辦造勢大會，顯然還有專門到民主黨的地頭「踢館」的意味，以此顯示他勇於挑戰的「男子漢氣質」。
民主黨這邊也不示弱。賀錦麗還邀請到美國女歌手碧昂絲(Beyoncé)參加她的造勢大會，以吸引較為年輕的選民。兩人一起在共和黨佔優勢的得克薩斯州休斯敦市登台，繼續強調此次大選關係到婦女的合法權利，主打口號是「我的身體我做主」，抨擊特朗普計劃上台後在全國範圍禁止墮胎。這是因為目前是否可以合法墮胎由各州說了算，有的州的監管條例比較寬鬆，有的州則制定了嚴格的限制，令很多婦女不得不去外州墮胎，以免被起訴，而得克薩斯是全美目前對婦女墮胎限制最嚴的州之一。碧昂絲生長在休斯敦，她在台上強調，今天不是以明星的身份，而是以母親的身份來呼籲大家，希望支持賀錦麗當選，以便讓婦女掌控自己的身體，這關係到每個人的子孫後代。
兩黨候選人的這種造勢大會因明星的加入而獲得廣泛的傳播效果，等於是得到免費宣傳。
巨星出場幫候選人拉高人氣
賀錦麗請出往日的政壇「吸票王」前總統奧巴馬及夫人米歇爾，用捍衛婦女的人身自由（維護婦女合法墮胎權）等口號，現身說法提醒民主黨的傳統選民尤其是女性選民出來投票，以免自己和後代失去基本的人身自由 （特朗普的立場偏向共和黨保守派，反對婦女自由墮胎）。
賀錦麗請奧巴馬夫婦幫她站台，沒有邀請其他民主黨領袖人物，也是一個較為少見的現象。在2016年希拉里·克林頓與特朗普競爭時，時任總統奧巴馬積極出面幫希拉里站台拉票。這次賀錦麗團隊沒有邀請現任總統拜登幫忙，是因為拜登被逼退選才令賀錦麗得到競選總統的機會。如果拜登出來為她拉票，恐怕只會幫倒忙。這讓我想起2000年在美國採訪當年總統大選的情況。
當時，比爾．克林頓連任兩屆總統不可以再選，副總統戈爾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戈爾對時局判斷失誤，鑑於克林頓因 「白宮性醜聞」而被獨立檢察官調查並險些被國會彈劾，他認為選民對克林頓的行為感到不齒，於是有意淡化與克林頓搭檔八年的經歷，公開強調自己獨立於克林頓之外，也不邀請克林頓為自己站台。但後來民調顯示，大多數選民並不十分在意克林頓的私生活，反而對他領導國家恢復經濟活力很滿意。戈爾其實是用自己的道德標準做出價值判斷，與美國民眾的立場有一定距離。於是他轉變態度，主動邀請克林頓出面幫自己拉票，克林頓也出力做了，但可惜為時已晚。最終，戈爾沒能守住「克林頓打下的大好江山」，在經濟形勢很好（美國政府居然做到了預算平衡），民眾對國家前景很有信心的環境下沒能順利當選。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在自己的家鄉田納西州輸給了共和黨對手小布殊(George W. Bush)。
這次賀錦麗與拜登保持距離顯然是合理的選擇，是回應了選民的訴求，並非出於個人的價值判斷，對她的選情有利，也得到了民主黨高層的普遍認同。但賀錦麗需要保持一個很微妙的平衡，因為拜登在工會會員中有大量支持者，她必須穩住這些支持者，不能過於強調自己有完全獨立於拜登的政策理念，以免流失原有的選票。
在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這邊，他請出的巨星不是共和黨元老，因為那些人都看不起他，從他第一次競選黨內提名時就沒支持過他。他找來了出錢又出力的馬斯克，讓這位特斯拉電動車的老闆幫他吸引年輕選民。馬斯克早前已經表示，會透過他所成立的政治行動委員會（旨在籌集政治捐款的民間組織，俗稱PAC）向特朗普捐款7500萬美元，最近他在幫特朗普造勢時，在台上又蹦又跳，高喊口號。日前還搞了個「小把戲」，用鼓勵選民登記的方式，透過抽籤向「幸運的參加者」送出100萬美元，每天一次，直至11月5日投票日為止。這個新聞事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在各種傳統媒體和網絡平台上得到海量曝光，同時也引起有關方面的高度重視，賓西法尼亞州費城的一位地方檢察官已經就這個活動向馬斯克提起民事訴訟，指這一送錢活動屬於「違法博彩」 (illegal lottery scheme)。
賀錦麗以傳統競選大巴穿州過府到各地拜票（賀錦麗instagram）
最後一周的「沙啞嗓大戰」
進入選舉日前的最後一周，賀錦麗與特朗普都在穿州過府，到賓夕法尼亞和密歇根等競爭激烈的「搖擺州」拉票。特朗普喜歡乘坐專機在機場搞造勢大會，賀錦麗用傳統方式做競選大巴到各地拜票（有點像遊客乘坐旅遊巴跟團旅行）。由於每天都要發表演講，有時一天不止一場，還要握手寒暄，每一位候選人此時都會嗓音沙啞，在最後幾天出現「沙啞嗓大戰」。經常是講兩句話就要喝水，再講多兩句還可能咳嗽，甚至說不出話。我記得美國媒體曾經用過一個有趣的標題，叫做「沙啞嗓之爭」(The Hoarse Race) 。這是利用兩個字的諧音玩文字遊戲，因為大選有時被人稱為賽馬(horse race)，甚至直接說the race（這場賽事），而嗓子不舒服、說話聲音沙啞是 hoarse，兩個字發音一樣。那篇文章講的就是在接近大選投票日，兩位想當總統的人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話都不想說了，但為了擊敗對手，入主白宮，仍在咬牙堅持，同時還要表現出輕鬆自如，充滿信心，見到選民就要露出笑容，因為隨時都有攝影記者在準備捕捉「有趣的鏡頭」。可見，選總統需要體力充沛，一路走來還要處變不驚，遇辱不怒，這各種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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