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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1/2018

蘇東坡用過之物?

  世上只有兩種定窯器,一種是五代、北宋、金代燒造的定窯器,另一種是假的定窯器。

 

  北京中鴻信二十周年秋拍拍賣一對「明以前 定窯『子瞻』款筆覘」,估價2,000,000至3,000,000人民幣,最終以4,830,000人民幣成交。

 

  強國人的錢真好賺!

 

「子瞻」款筆覘   來源:北京中鴻信

 

  「明以前」是甚麼意思?北京中鴻信的專家團隊告訴大家這一對「定窯『子瞻』款筆覘」不是假的,但燒造年代不到北宋,可能燒造於金代、元代。

 

  究竟蘇東坡(1037年-1101年,北宋文學家、政治家、藝術家、醫學家。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有沒有用過拍賣的這一對「子瞻款筆覘」?

 

  北京中鴻信在拍賣目錄這樣介紹這一對「子瞻款筆覘」:

 

  來源:歐洲藏家舊藏

  備註:附文物臨時進境單

  展覽:【定窯瓷塑與字款研討交流會】,首都博物館 2017年4月7日

 

  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曾在定州任職八個月知州(刺史),在定州為官期間,蘇東坡曾寫過「定州花瓷琢紅玉」詩句,有可能寫這句詩詞的時候用過這兩件定窯筆覘,亦有可能是蘇東坡訂製或是為其定燒。

 

  首先,北京中鴻信要大家相信這一對「子瞻款筆覘」是歐洲藏家舊藏,證據是《文物臨時進境單》,而不是我們認知的歐洲舊展覧目錄或著錄。至於歐洲籍藏家不將這一對「子瞻款筆覘」送去他們熟知的佳士得或蘇富比拍賣,卻千里迢迢送去言語不通的北京中鴻信拍賣,邏輯上好像說不通,除非貨主是強國人,對不對?

 

  強國人貨主從歐洲那裏找到這一對「子瞻款筆覘」?北京中鴻信沒有說,亦沒有叫我們深究,我們就不用深究啦,以免被譏為「陰謀論者」conspiracy theorist,或「質疑者」skeptic,對不對?

 

  介紹完來源(信不信由你),當然要找一些專家搞一些研討交流會為這一對「子瞻款筆覘」背書才可以賣出天價,對不對?

 

  北京中鴻信進一步落藥,至於落的是苦口婆心的良藥還是蒙汗藥,各人的感受不盡相同,對不對?

 

  「2017年4月7日,『定窯瓷塑與字款研討交流會』在首都博物館舉行,北京故宮博物院呂成龍、北京故宮博物院馮小琦、首都博物館武俊玲、佳士得拍賣專家戴岱、著名瓷器鑑定專家、作家劉越,古陶瓷字款研究學者胡雲法等專家學者出席研討,並對其中的這兩件(明以前定窯『子瞻』款筆覘)給予充分肯定和高度評價。」

 

  北京中鴻信開出一大堆具名專家,強調他們「對其中的這兩件(明以前定窯『子瞻』款筆覘)給予充分肯定和高度評價。」

 

  眾所周知,中國大陸的專家有真有假,就算是真專家也很容易收買,價錢還很便宜。

 

  北京中鴻信介紹完來源、指出一大堆具名專家為這一對「子瞻款筆覘」背書之後,還是怕你們不相信這一對「子瞻款筆覘」是蘇東坡用過之物,因此再找來一間藝術媒體大力吹捧,不由你不信。

 

  藝術媒體玩的套路,來去都是三招:

 

  大力吹捧它的主顧拍賣行,常用的語言是「××可能是我所了解到的在小眾的收藏領域app中,同時在人氣流量和轉化盈利方面都做得十分出色,可能沒有之一、×××是我非常欣賞的老牌拍賣行,它的專業團隊是一時之選」之類。

 

  旁徵博引(我認為很多時只是穿鑿附會)證明拍品是真的、是獨一無二的。

 

  先提出質疑以維持獨立性,但最終總是毫不例外地明示或暗示拍品是真品、拍賣行的說話可信程度非常高。

 

  不懂行、沒有做過買賣、沒有古董文物收藏品的藝術媒體寫手對拍品的評論,我從來視之為如華倫委員會Warren Commission所說關於甘乃迪John F. Kennedy被刺的真相一樣,只是一堆廢話。

 

  我花了兩個小時爬梳《這對北宋定窯筆覘,竟真的是蘇東坡所用之物?》這篇文章之後,不禁啞然失笑。藝術媒體寫手為了替他的主顧北京中鴻信推銷這一對「子瞻款筆覘」,可說是甚麼語言偽術也用到了。

 

  他說:「其實,要論證一件古物的具體年代,從學術上就有許多要完成的任務,而如果同時還要論證這件具體的古物和某一位有名有姓的古人有關,難度也就更大了。我們大致的論證思路如下:

 

  首先,器物本身肯定要符合所在人物所處時代的所有特徵,如果這對定窯本身的年代比蘇東坡的時代更晚,那就免談了。

 

  其二,從可靠歷史文獻記載,蘇東坡是否可能用過類似的器物,起碼從生平記載看,他是否有可能和定窯發生直接的聯繫。

 

  其三,從可靠的窯址、遺址或者墓葬出土實物或者可靠傳世實物進行比對,是否能夠提供相關的佐證。

 

  其四,能夠提供佐證的其他直接或者間接證據。」

 

  他的說話看似有紋有路、真心真意論證這一對「子瞻款筆覘」是否蘇東坡用過之物,其實是避重就輕,不談這一對「子瞻款筆覘」究竟是真是假,只旁徵博引證明這一對「子瞻款筆覘」是蘇東坡用過之物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對「子瞻」兩字,有如下的論述:

 

  「特展上有一件定窯盤的殘件,竟然在盤底同樣刻上了『子瞻』二字!而且如果對照中鴻信的這一對筆覘,我們竟然能夠發現款式幾乎如出一轍,很可能出自同一窯工之手!根據河北省博物院工作人員的介紹,這塊殘片出土於定州文廟附近的基建工地,而要知道,文廟一代在宋代正是定州府衙所在地,我們前面所特別提到的蘇軾種下的『東坡雙槐』便就在今天的文廟!在這裏發現『子瞻』款的定窯盤,和蘇東坡的關聯,自然就更大了!

 

  因此,我們說,從可靠的窯址、遺址或者墓葬出土實物或者可靠傳世實物進行比對,筆覘上的『子瞻』款和蘇東坡有關聯的可能性不僅存在,而且不小!」

 

  他以為點出類似出土殘片就是最大、最無可置疑的證據,卻沒有想過這可能是最大的破綻。

 

  首先,定州文廟附近的基建工地出土一片『子瞻』款定窯殘片不是國家機密,他知、我知,造假者亦一定知。

 

  第二,字體筆畫一模一樣是造假者照著刻,目的就是要你相信「出自同一窯工之手」。

 

  第三,他說的芒口、淚痕不足以證明這一對「子瞻款筆覘」是北宋之物。新仿的定窯筆覘或筆洗全部芒口、有淚痕,不懂行的人看芒口、淚痕分別真假是名副其實不懂行。

 

  第四,蘇東坡大名鼎鼎、享譽千年,他用過之物不可能不在他的、時人的詩詞之中提及。就算提及,也不足以證明這一對就是他用過的那一對。何況,經常使用的筆覘或筆洗不可能沒有墨迹在芒口。

 

  第五,蘇東坡用過之遺物,不可能沒有傳承,橫空走出來的。

 

  第六,根據或然率,兩件絕世孤品出現在同一個人手上的機率非常之微。我大膽假設,造假者照殘片仿造了一批「子瞻款筆覘」之後,發覺這一對最像真,但又不捨得將其中一件丟棄,唯有兩件一起送拍,希望賣得更多錢。

 

  事實勝於吹水。北宋定窯筆洗、筆覘一般薄胎直邊,近底部外壁一圈修胎非常規整俐落、優美,底有竹絲刷痕,釉面滋潤,釉光內斂。拍賣這一對沒有出土痕跡,拉胚、修胎笨拙不堪,釉面光亮如新,器型醜陋,似碟多過似筆覘,「子瞻」兩字刻工並不流暢、有滞筆。因此,我認為這一對「子瞻款筆覘」是新仿之物。鑑定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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