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有年輕女人

　　菲菲年輕的時候，她有點嬰兒肥，又學著姐姐們化妝，看起來反而有點超齡。年過四十之後，她的雙頰變瘦，五官立體，加上運動和養生，整個人反而青春輕盈起來。她的姐姐荻荻是我的同學，告訴我菲菲在城中開了家小店的消息，於是，找了個有陽光的日子，獨自去菲菲的小店。遠遠的，我看見一個紮著馬尾的窈窕背影，和一個年輕男人，在栽滿綠色植物的庭園裏嬉鬧著，還以為是菲菲僱請的女孩，打個照面才發覺，根本就是菲菲本人。四十幾歲的她，看起來只有三十左右。

　　菲菲曾經和幾個年長的男人交往過，都無疾而終，荻荻說因為她們的父親背棄家庭許多年，這是戀父情結的情感模式。而我在那個下午的一杯咖啡和一塊甜點中發覺，菲菲和年輕男人正在戀愛。男人是糕餅師，為了一起開店的夢想，菲菲去學了煮咖啡和室內設計，他們以後還想開民宿。原本就很輕盈的菲菲行動之間簡直快要飛起來了，我沒見過她那麼快樂。臨別時，男人知道我喜歡貓薄荷，特別將他們庭園栽種的分給我一株，並且用袋子裝好交給我。「真貼心啊。」我由衷的讚歎。菲菲斜睨著男人，用手肘輕撞一下，嬌嗔的說：「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了。」

　　半年多之後，我聽說菲菲的店要結束營業了，據荻荻的說法，太多女孩聚集在店裏，為的是菲菲的糕餅師情人，造成許多不愉快，兩人已經分手了。「他們不相愛了嗎？」我問。

　　「兩個人都很痛苦，應該還是相愛的吧。」荻荻說。

　　「那為甚麼一定要分手？」

　　「永遠都有年輕女人呀。」荻荻幽幽的說。從她們的母親開始，到這兩個姐妹，這句話如鬼魅隨行，我記得荻荻離婚前也是這麼說的。就像是一種DNA那樣的，世代相傳在家族女性的靈魂裏。

　　世上可貴的不只是年輕的美貌與肉體，歲月走過，還有共同的經歷與回憶，那些厚重的情感，不是那麼輕易被取代的。我看著窗台前茂盛勃發的貓薄荷，決定約菲菲喝個下午茶，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