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公平

　　錦屏曾經是我看好的一個學生，後來因為家庭與孩子，放棄了教學及研究的夢想，她不斷說服自己，這樣的奉獻是有意義的。然而，因為先生將被外派歐洲工作，必須離家三年，她突然崩潰了。她質疑為甚麼為家庭奉獻的人必須是她？先生卻可以暫時放下夫職與父職，在她很需要他，孩子還很小的時候，去追求升遷的夢想？難道只因為她是女人？她是母親？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先生提出了一些替代方案，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放棄的是珍貴的夢想，為甚麼要接受這些替代方案？」錦屏來找我傾訴的時候，顯然仍在情緒中，她的黑眼圈很深，臉部線條全都是下垂的。

　　「妳不能接受的到底是先生離家？還是不公平？」我趁著給她倒杯水，走開之前丟下這句話給她。

　　錦屏說她喜歡和先生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去大賣場；她說她喜歡看著先生教兩個兒子打棒球；她喜歡先生幫女兒拍照時臉上洋溢愛的光芒，她不覺得升遷和加薪是最重要的事。但先生認為趁著年輕多攢些錢，可以讓他們過上比較寬裕的日子。「他說的好像也沒錯。」我說。「如果我可以回到大學唸完學位，有個教職，不也可以多攢些錢？」錦屏問。我點點頭，問她現在還想回到學校研究寫論文嗎？她說停了這些年，真的提不起動力了，一切要重新練過，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可是，聽見先生可以去追求夢想，就覺得他好像不必為家庭而奉獻，只要一路向前就可以了，反正她會無條件支持。「所以，還是因為不公平？」我再問一次。她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錦屏知道自己有能力可以把孩子照顧好，讓先生沒有後顧之憂，只是自己無法達成的夢想總會回過頭來刺她一下。她後來決定和先生懇談，這一次讓先生圓夢，三年之後，換她試試重出江湖。先生允諾絕對支持她的夢想，也感謝她的成全。兩個人的相處，談不上公不公平，需要的或許是真實的表白與誠懇的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