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約飯局，說會介紹一個朋友跟我認識，有事向我討教。

　　局無好局，宴無好宴，朋友百忙之中約飯局，還說有事向我討教，當然是與古董有關，想我替他的朋友的東西把脈吧。

　　飯局約在上環蘇杭街桃花源，離我辦公的地方只是一箭之遙，我準時赴約。桃花源最拿手造鮑參趐肚、炸子雞，價錢不算太貴，亦不收加一服務費，但訂枱比較困難，因為地方細。若干年前我帶了一支Chateau Margaux宴請兩位老外客人晚飯，兩人大快朶頣，讚不絕口。

　　飽餐一頓後便進入戲肉。朋友的朋友關先生打開錦盒，拿出一對犀角杯放在枱面上。相熟的侍應看到，走近問我是不是又幫人睇古董，我唯有報以苦笑。

犀角雕布袋和尚坐像

　　關先生說兩隻犀角杯買落已十多年，賣給他的店家說是清代的老東西，可能屬於乾隆時代。不老實的古董商把民國的東西說成清代、晚清的東西說成乾隆，藉以提高售價，一些都不出奇，反正古董不懂報歲。

　　 兩隻犀角杯一雕山水，一雕人物，題材討好，但包漿 (patination) 太薄，雕工亦不太高明，幾乎肯定是出於匠人之手，莫說乾隆，我看連晚清都不到。

犀角雕「八仙慶壽」杯

　　包漿又叫寶漿，是說歲數老的古器物人手長年摩挲，表層慢慢流露凝厚的光熠，像貼身佩帶的古玉器化出了一層歲月的薄膜，輕輕抺一抺，沉實潤亮的舊氣乍然浮現，好古之人講究這番古意。

　　 這類飯局的美酒佳餚通常由背脊骨落，因為我講真話，貨主一定不高興，以為我嘲笑他沒有眼光、做了冤大頭，亦辜負朋友一番美意；講假話，卻違背自己良心。

　　 關先生說他見最近幾年犀角杯炒得火熱，想我替他的兩隻犀角杯找買家，賣一個好價錢。他說十多年前以三十多萬買回來，估計最近已升值超過一百萬。

　　我看不到價，亦不認為是清代的東西，因此唯有顧左右而言他。朋友見我毫不熱心，盡講些風花雪月、不著邊際的說話，心中自然有數，找個機會便替我打完場，一頓飯吃了差不多二個小時。

　　查網上資料，犀角可以入藥，犀角散主要成份為犀角屑，根據病人病症不同，配方有所有同。犀角具有清熱，涼血，定驚，解毒的功效。加入麻黃、羌活、附子等中藥材可用於治療中風、口噤不語。加入人參、黃芪具有鎮驚的作用，可用於治療小兒驚熱。

　　犀角器皿的外形跟犀角原本的形狀往往有些不同，書上說犀角是皮膚角質化，像指甲，加了熱會變形，浸入苛性鈉的燒碱液體裏會膨脹會柔軟，工匠趁著這段時候矯正形狀，定了形再動手雕刻。據估計現今存世犀角雕品只有四千多件，大部份是古銅器古玉器雕紋，也有圓雕花卉浮雕螭龍、亭台樓閣、山水風景，以雕鏤山水人物為上品。

　　差不多大半年之後朋友來電說我走寶，告訴我關先生兩隻犀角杯在中國大陸的拍賣行以差不多一百二十萬人民幣拍出，關先生滿心高興想請我吃飯慶祝。我欲語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