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採用Non-Fungible Token（NFT）區塊鏈技術重塑而成的數碼畫作，在佳士得（Christie's）拍賣會上以6,930萬美元（約5.4億港元）天價賣出，瞬即在藝術圈與科技界成為熱門話題。任何人都可以在網上觀看並下載的數碼圖檔，為甚麼獲NFT技術加持後可以賣到這麼高的價錢？究竟這是純粹炒作，還是技術革命呢？

佳士得首度拍賣NFT數碼藝術品《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成功以6,930萬美元的高價售出。這幅畫作由數碼藝術家Beeple以5,000張照片拼貼而成。（圖片來源：佳士得的Twitter帳戶）

數碼作品以NFT發行升價百倍

　　在這波NFT浪潮中，本名溫克曼（Mike Winkelmann）的美國數碼藝術家Beeple是跑在浪尖上的少數幾位藝術家，作品拍賣價屢創新高，但在2020年10月之前，其作品很少賣超過100美元（約780港元）。Beeple幾乎每天都會在Instagram上發表新作品，迄今已持續創作逾14年，雖然其社交帳戶累積逾200萬粉絲，但一直卻難以獲利。

　　不過，當Beeple改以NFT方式發行作品，一切也變得不一樣了。2020年10月，收藏家羅德里格斯·福瑞爾（Pablo Rodriguez-Fraile）以6萬6666元6角6分美元（約52萬港元）買下Beeple的NFT影音作品《Crossroad》（十字路口），隨後在2021年2月底以660萬美元（約5,148萬港元）轉售，短短數月間升值近100倍。

Beeple另一名為《Crossroad》的10秒影音作品，跟2020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主題有關，於2021年2月底以660萬美元在Nifty Gateway平台成功轉售。（圖片來源：Nifty Gateway的Twitter帳戶）

　　2021年3月11日，Beeple的一幅NFT數碼畫作《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每一天：最初的5000個日子）在佳士得拍賣會上最終以6,025萬美元落槌，加佣金約6,930萬美元成交。這宗交易讓本是名不經傳的Beeple，一夜之間晉身為當今在世最有價值的前三大畫家。

基於區塊鏈的非同質化代幣

　　最近才開始有人認識的NFT，其實是一項已存在好幾年的區塊鏈分支技術。2017年6月，Larvalabs 團隊在公共區塊鏈平台以太坊（Ethereum）上推出一個名叫「CryptoPunks」的像素藝術頭像項目，限量發行1萬個具有區塊鏈代幣，每個代幣均帶有設計獨一無二的像素頭像；擁有以太坊錢包的用戶可以免費領取這些頭像，之後可以放到二級市場進行買賣。CryptoPunks被視為以太坊上首個使用NFT技術的項目。

　　2017年11月，一款同樣建基於以太坊的寵物遊戲「謎戀貓」（CryptoKitties）正式面世。用戶在遊戲中可以購買、餵養、繁殖、甚至出售虛擬小貓，結果在區塊鏈社群掀起一股養貓熱潮，讓NFT的應用開始受到注視。用來標識每隻貓咪所有權的區塊鏈代幣，亦被定義為「Non-Fungible Token」，中譯「非同質化代幣」。

　　要了解非同質化代幣，便要先明白甚麼是「同質化代幣」（Fungible Token）。近期大熱的比特幣正是同質化代幣的典型例子，這是一種可以互相替代、可接近無限拆分的代幣。譬如說，你手裡有一枚比特幣，我手上也有一枚比特幣，兩者價值相同，本質上沒有區別，因此你的比特幣跟我的比特幣都可以互換，同時也可以被分割為更小的單位，方便進行交易；理論上，比特幣可以分割小至小數點後的八位數（即0.00000001）。

Larvalabs 團隊於 2017 年在以太坊上創建1萬個非同質化代幣CryptoPunks，免費贈送給以太坊錢包的用戶。每個代幣是一個 24 x 24 像素的由人工智能隨機合成的像素藝術頭像。2021年3月11日，「CryptoPunk 7804」頭像以4,200枚以太幣（價值約5,905萬港元）售出，乃成交價最高的CryptoPunk。（圖片來源：翻攝Larvalabs官網）

由加拿大初創公司Dapper Labs開發的虛擬養貓遊戲CryptoKitties，是全球首款基於以太坊平台的網上遊戲。每隻虛擬貓售價由玩家自訂，交易貨幣為以太幣。（圖片來源：翻攝CryptoKitties官網）

NFT獨一無二，不可互換替代

　　非同質化代幣則完全相反，具有不可分割、不可替代、獨一無二的特性。每件NFT物品皆加入了獨一無二的標識，以便追蹤來源與驗證真身，令物品難以被偽冒。於是，NFT正好用來把具高價值的數碼作品代幣化，相當於在區塊鏈上限量發行一張數碼證書，以證明該物品是舉世無雙的數碼資產。

　　或許每個人都可看到、甚或下載數碼藝術品，惟只有一個人能夠真正擁有它。如果閣下買了一幅NFT畫像，就相當於擁有一幅掛在法國巴黎羅浮宮裡的《蒙娜麗莎》（Mona Lisa）原畫，其他人儲存在電腦內的無數圖檔副本，僅是不值錢的海報印刷品。

　　除此以外，NFT的出現更可為藝術版權與溯源等問題提供理想的解決方案。長久以來，如何驗證實體藝術品的真實性，是藝術收藏界的一大難題。假設有人偷走了《蒙娜麗莎》原畫，跟著有人在市場上放售《蒙娜麗莎》複製品，要確認作品的真偽絕非易事——這需要請來專業的鑑定專家，並動用一大堆鑑別儀器，再經過一系列的驗證流程來驗明正身。

科技狂人伊隆·馬斯克的女友格萊姆斯（Grimes）於2021年2月底在Nifty Gateway平台上拍賣10件加密藝術品，結果在極短時間內被搶購一空；其中一幅名為《Death of the Old》的影音作品，以38.8萬美元（約303萬港元）賣出。（圖片來源：翻攝Nifty Gateway官網）

NFT造就加密藝術市場誕生

　　NFT基於區塊鏈不可篡改、去中心化的運作機制，正好解決藝術品的所有權與來源追蹤問題。版權持有人將作品題目、創作者、創作時間等資料上傳到區塊鏈，通過智能合約保存證明，讓他人可追蹤該作品的流向。

　　實體藝術品使用NFT後，能透過區塊鏈追溯驗證，可以吸引更多有興趣的潛在買家，有助拓展藝術品交易市場。至於數碼藝術品，過往因易於複製，難以證明其實際所有權，以致無法成為藝術收藏品，但受惠於NFT技術，此障礙終於得以移除，讓數碼作品也可像實體藝術品一樣具有稀缺性與收藏性，造就「加密藝術」（Crypto Art）市場的誕生。

　　加密藝術的初期興起，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區塊鏈社群的支持。參與NFT作品競拍的用戶中，大部分是區塊鏈相關工作的從業員，或是加密技術的愛好者。這群人一直想吸引公眾關注區塊鏈技術，推動更多區塊鏈技術落地應用，可惜始終未見成效。

新加坡華裔創作歌手陳奐仁（Hanjin）以NFT方式在OpenSea平台推出原創新曲《Nobody gets me》，成為全球首位發行NFT音樂作品的華語音樂人。最終其作品以7枚以太幣（價值約11萬港元）成交。（圖片來源：翻攝OpenSea官網）

疫情助長加密藝術品普及性

　　隨著加密藝術品的成交價屢創新創，不但吸引傳媒廣泛報道，也成為網民的熱門話題，讓區塊鏈社群看到了新的推廣機會；不少人都希望通過撒幣支持加密藝術家與NFT作品，促進區塊鏈產業的整體發展。

　　後來NFT逐漸受到歡迎，則跟新冠疫情有一定關係。廣告分析平台Double Verify分析指，民眾在疫情期間減少出外活動，既多出更多的空餘時間，又有更強的信息需求，致使每天閱聽網上內容的平均時間大增一倍；當大家花更多時間上網找內容，NFT作品開始引起藝術愛好者的注意。

NFT興起意味生活形態改變

　　另一方面，疫情期間利率極低，許多人轉而投資加密貨幣，令其價格飆升，比特幣一度突破6萬美元大關，以太幣也漲破2,000美元，使到以加密貨幣作結算單位的NFT作品不斷升值；再加上愈來愈多NFT交易平台如：OpenSea、Makersplace、Nifty Gateway等相繼湧現，更推波助瀾這股加密藝術熱潮。

　　加密藝術的興旺，亦可能意味著人們生活形態的轉變。現今年輕人將大部分時間花在互聯網上，生活方式已經實體轉向數碼，早就習慣把錢花在網上遊戲，買入虛擬武器或道具，所以NFT作品交易只是這種消費模式的延伸而已。

　　全球第二大NFT收藏家WhaleShark更認為，收藏NFT藝術品是年輕人「炫富」的新方式。他跟部分買家傾談過後，發現他們對NFT作品內容其實不太關心，反而會著眼於自己所買的作品能否成為向別人炫耀的「數碼勳章」。

NBA Top Shot是交投最活躍的NFT 市場，2021年2月的單月銷售額便高達2.26億美元（約17.63億港元）。有關作品是以NFT技術重製的NBA 球星精彩片段。（圖片來源：翻攝NBA Top Shot官方YouTube影片）

NFT藝術品呈現泡沫化？

　　目前加密藝術市場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增長。以Nifty Gateway為例，該NFT交易平台於2020年3月的單月交易額只有3萬美元（約23.4萬港元），2021年2月卻暴升至7,500萬美元（約5.85億港元）。不過，正因為市場成長太快，有人擔心NFT藝術品已呈泡沫化，尤其是疫情過後，可能有大量買家拋售套現，令NFT作品價格崩盤。

　　以6,930萬美元賣出NFT畫作的Beeple，也擔心這股熱潮是泡沫，故此作品成交後不久，即套現離場。減去拍賣收費與稅金後，Beeple獲得價值5,300萬美元（約4.13億港元）的以太幣，惟很快被以太幣的大幅波動嚇到，隨即將所有以太幣賣出，換成美元。Beeple指出，現時NFT情況如同2000年的科網泡沫，即使泡沫爆破後，互聯網沒有從此消失，認為只要技術本身夠強，就有可能存活下來。

　　但買下Beeple作品《Everydays》的收藏家Vignesh Sundaresan對NFT後市卻不表樂觀，認為任何人想藉由NFT獲利都要承受極大風險，更直言這比投資加密貨幣還要瘋狂！參照NFT市調網站NonFungible.com的數據，2021年4月5日NFT平均價格為1,256美元（約9,797港元），比起同年2月底的4,000美元（約31,200港元）高位，已大跌近70%，足證Sundaresan所言非虛。

　　也許，加密藝術市場在未來可能會繼續存在，惟是否值得投資者再大撒幣投資，卻宜持觀望態度。

Twitter創辦人傑克·多西（Jack Dorsey）把自己15年前在Twitter上發出的首條貼文，以NFT方式重塑為加密藝術品後公開拍賣，最終以1,630.58枚以太幣（價值約2,149萬港元）成交。（圖片來源：Jack Dorsey的Twitter帳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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